英国脱欧像不像欧洲秃顶?有三个破洞的窨井盖是不是很像卢齐欧·封塔纳的作品?跌在草丛里的单车能否成为杜尚式的现成品?还有拼贴入樱花胜景里的葛优躺,或在撞得歪歪扭扭的共享单车车筐里一张同样歪歪扭扭的达利超现实画作印刷品……刘任在东画廊的最新个展“昨日重现”中用88张明信片组成的装置作品《给自己的明信片》(2020)在致敬河原温(On Kawara)的同时,更像是艺术家的某种日常禅修:网络媒介上的各式图片和生活场景勾连着艺术史,碰撞出一次次脑内高潮,又轻盈得好像玩笑。明信片背面略带反讽地写着“Have a nice day”,帆船邮票上则盖着刘任印有日期的自制邮戳,那是一种如今人们几乎已想不起来的古老仪式,那个截止日期“以邮戳为准”的时代恍如隔世。如同电影《怒火青春》开头旁白里那个坠楼的人在下落过程中不断跟自己确认的那句“直到现在,一切都好”,这些明信片也仿佛把河原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说过的话调了个头对准艺术家自己:“直到此刻,我还活着。”
在法语里,“高潮”(petite mort)一词按字面意思其实是“小小的死”。这种生与死的辩证也体现在另一件借鉴河原温的明信片装置《圈圈》(2020)之中,这是一场更抽象、朴素、观念化的大型禅修:366张明信片背面记录了艺术家2020年每天入睡和起床时间,醒与睡也是某种意义上意识的生和死吗?明信片正面则是本地祭奠逝者的烧纸仪式后在地面留下的圈圈痕迹,就好像一扇扇生与死、现实与想象的穿越之门。我特意找到2月7日那一张,想看看在那个集体性的不眠之夜,艺术家是不是同样难以入眠——的确比通常晚了近两小时。
面对生、死、时间这些颇有存在主义意味宏大主题,刘任选择使用的手法和材料却是日常而极简的:在占据展厅核心位置的装置作品《寸光阴-海粒》(2021)中,一张大海的数码图片被切割成上千份2立方厘米的“海粒”,散落在一片沙的海洋之上。这种疫情时代人们常常陷入的、时间凝固的感觉,在《凝固的海》(2020)中最为凸显:数码海粒卡在了沙漏瓶颈处,时间仿佛就此梗塞,或者说,像电脑里梅西抬脚射门的瞬间突然定格,代表“数据加载中”的小太阳符号没完没了地永恒转动。
文/ btr